我在烟台擦玻璃一 [复制链接]

一种事情干得久了，就产生了身体疲惫和精神疲劳，总想换一种方式。那年到烟台擦玻璃干家政服务，就是这样想法支配下而改行的，而且是一干就是十几年。

说来也巧，我三连襟的表姐原来在烟台某工厂上班，最后改行开了家政公司。每到年底，进入腊月接到的订单太多，一时半会忙不过来，家住鹤山村的三连襟每年冬天都去帮忙。干上一腊月，总是腊月三十才回来过年。不到三十天的功夫，除去各种开支，能带回家八九千块钱，真的是羡慕嫉妒恨。因此我也近水楼台先得月，跟三连襟打电话联系一下，很容易把事情谈妥。第二天就扛着铺盖卷，怀揣挣大钱的梦想，奔赴烟台。我们一行四人，从沐浴店镇三中中学门口，坐长途客车，来到了烟台。然后坐41路公交车辗转来医院南面的孙家庄，算是到达目的地，开始了挣大钱生涯。

我擦玻璃需要专门的工具，好在三姐家里平时有备用的，而且都是新工具，一点也不耽误事。跟连襟沾光，我们住在了连襟表姐的家里，我们四五个人住在北屋，屋子是老式样子，还是电视剧里的那种老式小瓦房，房间特小。里屋有一个火炕，我和三连襟住在炕上，四连襟和老乔住在外屋的木床上，两间小屋住了四个人，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。听说过几天还要来俩人，将来小屋里要住六个人。挤是挤了点，出门在外的，不图过于舒服，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克服。三姐一家住在南屋，三姐免费提供水电，没有暖气，就在北屋支起个煤炉，谁回来得早水提前点炉子，把馒头热一热，再买些现成的菜就可以了。因为出门在外的，自己做饭需要花钱买些锅碗瓢盆，房间又小，本来就挤得无法插脚，总是不方便。对付早餐最好的办就是每一个人提前买箱方便面，开水一泡，全部搞定。我们也知道总吃方便面不好，可是条件限制，只能如此。方便面，方便面，就是图个方便。不论营养如何，低层打工人的标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男人么，辛辛苦苦挣几个钱，除去自己花费，总要想方设法省吃俭用，带回家给老婆孩子们，他们还眼巴巴地等着用呢！现在哪里都需要花钱，一家老小要交养老保险，医疗保险，孩子们上学，老人看病，谁都容易，不奋斗哪行？！！即使挣不了大钱，农闲时节挣个零花钱也可以跟家里减轻负担。最低把钱带回家老婆孩子们能添件新衣服，能添置点过年的年货。一家人欢欢喜喜过一个好年。

连襟的表姐，就是我们的老板，在家排行老三，我们都叫她三姐。五十多岁的样子，长得人高马大，稍微有点长的脸庞，留齐耳短发，穿一身蓝色工作服。兜里揣着两部电话机，几乎不间断地有电话打进来，那是需要擦玻璃或者是打扫卫生的客户。她负责跟我们联系活儿，谈妥价钱，把电话号码公交车站点，家庭住址抄写在纸条上，嘱咐一下如何坐公交车。然后我们坐车到了，自己跟客户联系。我们只负责干活儿，有的客户直接结账，我们把钱带回家，交给三姐总钱数的百分之二十，剩下来的就是我们一天的工资。有的客户不直接算账也不要紧，我们手里有派工单据。擦完玻璃，让客户检查一下，只要满意了在单据上签字，三姐根据实际情况算工资给我们。三姐替我置办了所有的工具，我照价付钱。好归好，钱归钱，无论什么样的关系都是因为钱闹矛盾的，因此我们都是互不相欠，为的是都能笑脸相见。

老百姓都说隔行如隔山，又说眼里乌亮手里拙。很多时候看着很简单的动作，轮到自己手里就不是那个效果。有时候光眼睛学会，不亲自动手，那是临渊羡鱼，纸上谈兵。所谓功夫就是长时间的实际操作，加上老师指点再加自己悟出来的。玻璃器其实就是两块吸铁石，里面的有一个把手，外面的有一根又细又长的绳子。绳儿防止偶尔跌落，一是防止打到楼下的行人，再就是万一跌落还耽误事。玻璃器有单层玻璃器，有真空玻璃器，有巨无霸玻璃器，还有三层玻璃器。玻璃不同，玻璃器的吸力也不同。出门擦玻璃会根据实际情况选用不同的玻璃器。一般情况下我们各带一套，如果不让沉甸甸的可以多带一套备用的，以免耽误干活儿。把玻璃器分开，蘸点清水，小心地相互摩擦一下，两块都有洗洁精溶液，玻璃两面各吸一个。一只手拿着玻璃器的把手左右呈弧状来回拉扯。另一只手随着需要拉着外面的细绳儿，以防跌落。拉玻璃器应该一下是一下，而且是先从上面的开始，每一下都应该擦干净，还要压住茬口。最后在玻璃的一个最方便拾掇边角的地方收尾。刚开始，拿玻璃器擦玻璃，是在家里练习的，可是真在客户面前就是不停地掉。我以为，是功夫不到家，再一个是心理作用。越是想干好，在客户面前心里紧张，越紧张越掉玻璃器，越掉玻璃器，心里越紧张，成了恶性循环。锻炼了两家，技术有了长进，自己就可以单独出去擦玻璃了记得那天，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我自己擦了一家玻璃，挣了二百多块钱。出去干活儿是跟四连襟在一块儿的，活儿少的时候俩人一帮，活儿多的时候要一个人，幸好那时候活儿不算太多，正好提前练功夫。

最初在东山某干休所擦玻璃，四连襟干些高难度的活儿，我擦的玻璃是在后面，比较容易些的。连襟跟我说功夫是时间靠出来的，是在擦玻璃的时候一点点悟出来的。刚开始不要着急，慢慢来，先把质量过关，然后再提高速度，自己琢磨，怎么样使玻璃器少掉，或者是不掉。只要玻璃器不掉就是提高速度了。那时候干休所还没有盖高楼，靠近海边的都是一些二层小楼，一栋楼住着两户退休干部，其实都是将军。老将军们和阿姨们都客客气气，停说我们去擦玻璃，提前准备好水果茶水，一有时间就把茶水端到我们跟前，师傅，先歇一歇喝口茶，师傅，先吃个水果，你看我都已经跟你刻好了，先吃个水果，我们知道出门外不容易，有什么事跟我说，看能不能帮上忙…………中午饭，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我们吃饭。有一个冯阿姨，负责联系老将军们，干休所有一个姓赵的战士领着我们挨家擦玻璃，二十来岁，东北口音，一米七的个头，像其他战士一样留着一寸长的小平头，而且还向上树立着，将军阿姨们叫他小赵儿，我们也叫他小赵儿。他也是提前跟阿姨沟通妥当，再领我们去。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，无论见到谁都客客气气，根本没有地方基层干部的哪种高高在上架子，从来没有小看过我们这些一线打工的人。看来还剩下部队仍然保持着当年的优良传统。

有一个付阿姨，暂时住在胜利油田疗养院，是小赵儿领我去的，付阿姨有一个闺女，一个儿子。闺女在外地工作，儿子是个公务员，在公安局上班。擦玻璃的那天正儿子好带着媳妇儿来看她。四十多岁的样子，一米八几，身材非常标准，从他英俊潇洒的脸上似乎可以看见付阿姨年轻时候的样子。媳妇儿也不算矮，一米六几，可是在他面前倒显得玲珑小巧了许多。付阿姨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耄耋之年，又高又胖的，腿脚不灵巧，虽没有拄拐杖，在房间里走动总喜欢扶着墙壁，幸亏房间不大。也许是老人很少见到年轻人来家，像见到自己家孩子们一样，擦玻璃期间付阿姨总是跟我聊聊天，期间听着他年轻时候可能是个医生，偶尔跟女儿电话聊天谈到医学方面的问题精神十足，总是提到医术专业用语。听说她十七岁就参军，背着铺盖卷天南地北地奔波，打走了日本鬼子，又打败了国民党反动派，是邓小平的改革开放百姓才过上了好日子国家也有钱了，海军才强大。本来付阿姨打算留我吃饭的，那天擦玻璃结束得早，还不到吃饭时间，我也着急去下一家，临走的时候付阿姨跟我拾掇了许许多多吃的东西，足够一大方便袋，还硬塞给我两块零钱，以便路上坐公交车。我跟付阿姨是初次见面，老人的心情我领到了，东西和钱都没要。

干休所有一个张司令，也八十多了，瘦瘦高高的个子，跟墙壁上挂着的当年帅气十足的照片简直判若两人。人老了，腿脚不甚好，好像思维也不再敏捷，跟女儿女婿住在一起。人老了，总有不方便的地方，需要孩子们照顾。即使大的忙帮不上，年轻人跑跑腿儿还是可以的。虽然请了个保姆负责饮食起居，遇到了大的问题还需要女儿女婿拿主意。女婿姓孙，比我大两岁，后来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，这是后话，暂且不说。女儿和女婿都身体高大魁梧，性格开朗，偶尔还能听见唱歌的声音，尤其爱唱八九十年代的经典老歌，我们年龄差不多，当听见歌声的时候，总能不由自主地引起共鸣，手里擦着玻璃心里却随声附和，产生共同语言，思绪回到了当年的风华正茂的时候。脑海里浮现出老电影的精彩画面。最主要的是不小看我们这些打工的人。刚刚进门，女儿嘱咐赶紧的关门，生怕老人自己出门在外面走丟了。其实老人还比较清晰的，不像老年痴呆症的症状。老将军蹒跚着走过来，先问我们：两个师傅吃早饭了没有？如果没吃早饭，安排保姆跟你们做饭。我们说已经吃过饭了，我们天不亮就起床，泡上两包方便，外加俩鸡蛋。老将军等着落实好我们真的吃饭了，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里看报纸。擦完玻璃，还不到吃饭时间，女婿拿出刚刚买来的馅饼，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，我们还没有做熟饭，如果不着急去下一家擦玻璃，你们等一等，留下来在我家吃饭，这是刚刚买来的馅饼，先垫一垫吧。我们是走百家门的人，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，总是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，人家真心真意让留下来吃饭是情分，人家不让留下来吃饭是本分，无可厚非，不应鸡蛋里挑骨头，只要把我们应该得的工资给我们就心满意足了，何况人家是真的留我们！其实多数人真的是留我们在家吃饭，老将军们总拿我们当自己家的人，做好了饭专门等我们干完活儿，一起吃饭。别说真的是留我们吃饭，就是不小看我们一线干活的人，说句暖心的话，我们也高兴很长时间。虽然现在不再擦玻璃，专门在家管理几亩薄田，和几百棵果树，到现在想起来人家对咱的好也是感激不尽。

后来我经常跟三连襟做搭档，活儿不多的时候，跟打扫卫生的活儿干我们这种活儿一块接为的是天天有活儿干。我们在一起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，有天然的默契，许多事情不需交流就知道下一步如何处理。你擦了几块玻璃，我擦了几块玻璃，谁多干些，谁少干些都无所谓，最后算账的时候都是一分为二，各拿一半。一般有一个先后顺序，从来没有变过。总要先擦上面的，最后再擦下面的以免把擦好的玻璃给污染了。擦干净的玻璃，我们也是小心谨慎，用抹布把剩下的边角拾掇好，生怕弄脏了。东家在跟前经常不由自主地夸一下：还是你们专业的师傅擦得干净，铮亮铮亮的。这样的活儿我可干不好！一下子就使我的心情好许多，像喝了蜜一样，心里美滋滋地。我们高兴只是在心里边，不用表现出来，不忘记客气几句，其实不论什么样的事情，只要专门用心去做，您同样会做好，将来您多锻炼几次有可能比我们擦得还好。多数时候自吹自擂那叫宣传广告，客户说好才是真正的好。自吹一百遍一抵不过客户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一遍有效果。我们几个人之中，数我来得最晚，但是后来到客户家里擦玻璃，同样条件下，我擦完的最快。这是跟他们学习的结果，也是自己在工作中自己琢磨，领悟的结果。无论什么样的活儿都有窍门，需要老师的画龙点睛也需要自己多用心。

在外面擦玻璃时间真的是不够用。别看我平时走路慢条斯理，干活的时候，那可是急急忙忙，三步并作两步走。三连襟嫌我在路上走得虎虎生风，怎赶也赶不上。我们一般是每天每人两家擦玻璃的活儿，干完才能回住的地方。冬天时间短，傍晚四点半左右就黑天，为了赶进度，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擦完玻璃，否则擦出来的效果大打折扣，影响我们的声誉。所以如果不是正好赶上吃饭时间，尽量不跟东家添麻烦，拾掇拾掇工具赶紧的去下一家。在等公交车的时候买点东西垫吧垫吧，晚上回家才正儿八经的吃顿饱饭。